圍村一役，「聖火之境」成員隱形遁去，張天涯與列山雷追截不果。本來，警方總算緝捕了女疑犯歸案，可又遭人劫走，搶功勞不成的麥克反背上黑鍋，自不待言。

同日，由政府提出的宗教法草案罕有地遭到大比數否決。投反對票的除了在野反對黨，竟還有不少親政府的保皇派。事前他們還侃侃而談規管邪教的重要性，在湯君賢「被自焚」後，一眾保皇派忽然改變立場，以宗教自由、政教分離等藉口，力陳設立宗教評議局的弊端，紛紛投下反對或棄權票。

會議中的另一重頭戲「新能源法案」因議員燒死而頓失焦點，低調地獲得通過。

事件過去一個月，警方聲稱緝捕了多名涉案人士受查，知情者卻心知這些人只不過是用來轉移視線的倒霉鬼，事實上連一個「聖火之境」要員也抓不著。由於該教成員一直隱匿於耶教教會底下活動，加上宗教法立法失利，當局難以依法介入相關組織的運作，調查工作可謂毫無進展。

儘管賈明德身份曝光，但他僅僅於圍村現身，並未幹下任何違法行為，維城政府除了透過關係人士把其秘密角色知會教廷外，可採手段十分有限。至於奪去「聖物」一事，范鈺三緘其口，馮強等人雖目睹賈明德甚緊張此物，礙於搞不清琥珀的來龍去脈，也只能徒呼奈何。

「國際刑警那邊可查到什麼消息？」輔矢羽問。

「自從維特伊嗣『變節』後，行蹤一直成謎，國際刑警亦與他聯絡不上。根據出入境紀錄，賈明德與維特伊嗣不曾離境，但我懷疑他們已取道海路離開維城。」張天涯答道。

「這個月來，再沒有政客死於神秘的人體自燃，平靜得彷彿所有怪事皆從未發生過，似乎一切已隨宗教法被推倒而成為過去，只怕不久之後善忘的維城人連有這麼一回事也記不起啦。話說回來，那群保皇派為何臨陣改投，他們不是很贊同規管宗教的嗎？」輔矢羽又問。

「怕死，乃人之常情。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被不明來歷的怪火燒成焦炭，那份震憾性的恐懼足以扭轉原來的利害取捨。當時你在場，理應比我更有體會才是。」

第六章　PART 1 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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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麼說，這群政客完全認定人體自燃是有人為了阻撓宗教法，所謀劃的暗殺手段吧。可這就是真相嗎？至少李俊杰議員的保鑣有不同看法。」輔矢羽說。

「哦，你見到他？他怎麼說？」

「去醫院驗傷時，恰巧遇到陳大，他似乎對李議員之死耿耿於懷。陳大說，李俊杰生前對設立宗教評議局並無特定立場，硬要說的話還傾向不贊成居多，對他何以死於『自燃』實在難以理解。李議員死後，陳大偷偷翻查其遺物文件，發現李俊杰曾私下調查鍾麗芬、蔣樹仁、司徒偉幾人……」

「那幾個同樣死於人體自燃的議員！」

「是啊！這幾人份屬不同政治光諳和政黨組織，據陳大所知，平常也沒多大交情。為什麼他們同時被盯上？可惜李俊杰委託的行家也沒查到什麼。依我說，該由此切入探入調查，或大有收穫。」

「無論我們抑或警方，早就朝死者共通點的方向去偵查，至今還沒半點頭緒嘛……」

「當初大家仍不曉得誰是真兇。現在呢，誰下的手已呼之欲出，差在搞不懂其動機吧。」

兩人一大早便在偵探社裡瞎扯，也談不上是研討案情，話題卻始終離不開本案。正納悶間，雨玲走進來打岔：「你倆兄弟坐在辦公室談到宇宙滅亡那天都不會有結果的啦。有客人來了！」一個男人尾隨入內。

「列山先生！」輔矢羽興奮道。

「嗨小伙子，不必這麼客氣啦。剛才在外頭聽你說，要從幾名死者的隱秘關係詳加調查……」列山雷說。

「嗯，嗯，我隨口說說而已。」輔矢羽有點臉紅。

「師兄別逗他了。遠道而來，是有新發現嗎？」張天涯笑說。

「誰逗他了？正是有新發現。」列山雷笑說。不知怎的，在這兩人面前，他倍感鬆馳。這種輕快情緒，過去十年間，他幾乎完全失去；除了，偶爾和電話另一端的麗素東拉西扯說幾句無關痛恙的閒話。

第六章　PART 2 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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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天涯甚感好奇。要查明某人之間的秘密關係，可由本人著手監視跟蹤，也可從身邊人明查暗訪，唯此案難則難在目標人物全已離世，他們表面上無甚瓜葛，親友又對其生前行動諱莫如深，是以非常棘手。「你先別說，且讓我猜猜，是透過資金流向調查他們的底細嗎？」

列山雷說：「你說的調查方向相當合理，也十分正路，可是那班議員人人奸似鬼，若收錢手法不乾淨利落，早就給廉政部門盯上了。我的…戰友想到一個辦法，仿傚電商企業用大數據分析消費者購物習慣的思路，她編寫了一個程式，把過去十年目標人物從政的言論、取態分門別類來研究，她發現，那幾名被自燃的議員，與電力公司的關係十分微妙。」

「電力公司！如此說來，莫非他們的死與『新能源法案』有關？」輔矢羽緊張地問。

「我們發現，李俊杰、鍾麗芬、蔣樹仁、司徒偉、湯君賢五人，舉凡在議會審議與能源利益悠關的法案時，立場上皆傾向電力公司，不過他們不會明擺著的贊成或反對，而是在關鍵票數處下功夫，或游說黨友、或缺席投票，甚至試過以『按錯掣』為由來達成目的，由於掩飾得好，很少人發現這幾人可能收受電力公司好處，也發現不了他們被自焚或與此事有關。」列山雷說。

「俗稱『新能源法案』的『再生能源發展條例』，目的是微調維城發電的燃料組合。過去用什麼燃料發電，一直由電力公司主導，但這次當局受國際環保協定的壓力，意圖以法例來促使電力公司採用更多可再生能源，但電力公司認為這些環保能源效率低下，會大大影響營利，一直拒絕改變燃料組合比例。的確，這次新能源法案以低票數通過，或許真與李俊杰等五人之死有關。」輔矢羽邊說邊整理思緒。

「如果這分析正確的話，那麼以駭人耳目的人體自燃術殺議員，阻宗教法是假，促成新能源法案才是真章，這是一條暗渡陳倉之計！」張天涯說。

第六章　PART 3 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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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但『聖火之境』因何推動新能源法案？殺人放火為環保如此趣緻？」輔矢羽大惑不解。

「姑勿論其目的如何，事實上他們殺人的動機可能已不復存在，至少這個月暫未再殺人。對那班政客來說或是好事，但破案就更為艱難，事件隨時不了了之。不過，新能源法正式實施後，我們可盯著受益企業，從中尋找蛛絲馬跡。未知獵巫會有何對策？」張天涯望向列山雷。

「破不破案是維城警方的事。獵巫會只著眼於消滅或壓制對人類社會不利的巫術及異能，只要施法的人和術仍在，將來仍會有超自然的人體自燃現象發生。所以對獵客來說，事情還未解決。」列山雷淡然說。

一提及獵巫會，列山雷總是有意無意迴避話題。既然人各有志，張天涯也不便多問，話鋒一轉：「對於維特伊嗣那一招黑火牆，你有何看法？」

列山雷正色道：「這正是我此行目的。師弟、矢羽，既然你倆以顧問身份助警查案，我若勸你們莫介入此事，那太瞧不起你們了。只是，聖火之境一伙人實力仍未見底，尤其那維特伊嗣，異能之強遠超所料，無論心理和裝備上，恐怕你們也稍欠與之周旋的條件……」說著，從隨身行囊裡掏出兩套深灰色衣服。

「這是獵巫會因應『聖火之境』而趕製的防火戰衣。與各國消防部門的防火服裝相比，禦火能力稍有不及，僅能抵擋一千度高溫數秒，但輕便靈活性卻大大優勝，絕不會笨重得無法戰鬥。倘與異能者交手，望此裝備能幫上一把。」

張天涯接過防火戰衣，感受到師兄冷冰冰外表背後的溫厚。列山雷續說：「然而能避則避，儘量避免與他們正面對上。莫說從身體裡面焚燒出來的『自燃術』根本防不勝防，單看那黑火牆之邪門，恐怕穿上保護衣，也抵禦不了多久。上次郊外環境，尚可遠遠退開躲避高熱，一旦於室內碰上，實在境況堪憂。可以的話，如查到什麼線索，還是先知會一聲，待我回來才並肩攻堅吧。」

「師兄你要遠行？」

「是，此行對抗衡黑火術很是關鍵。」說罷向張天涯打了個眼色。

第六章　PART 4 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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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天涯撲向窗邊，利落地打開玻璃窗門，朗聲說：「哪位貴客光臨，不如進敝社喝杯茶，總勝於在窗外吃風吧。」

一個女子依言從窗外進入，甫跨入室內，眾人傻了眼，來者竟是人體自燃案的關鍵人物、敵方陣營女殺手。

「葉虹！」輔矢羽脫口說。

「葉虹是化名。我叫紅葉。」紅葉頓了頓說：「你…上次在小巷被打到的地方，傷勢還好嗎？」

「哈哈，小事一樁，沒大礙了。」輔矢羽也頓了一頓，「原來…你叫紅葉。是秋天的紅葉嗎，很美的名字呢。」

縱然對外並未公佈，在警方內部通告裡，紅葉可是灸手可熱的「通緝犯」，更何況早前彼此還曾生死相搏，立場上，張天涯理應立時抓住她，可對方不帶半點敵意，倒讓他不知如何是好。「羽居然毫無芥蒂和她聊起來。年輕真好。」張天涯暗嘆。

列山雷估量紅葉不請自來必有緣由，反正自己身為客人，何不交由此間主人處理，遂坐在一旁靜觀其變。

紅葉望向眾人，幽幽說：「我來得此處，就沒想過全身而退，你們大可把我交給當局歸案。但在此之前，我有一事相求。」

「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苦衷。快說出來，我們定會幫你的…」輔矢羽說。

「咳。」張天涯截住輔矢羽，不讓他說下去。「紅葉小姐，我們並非官方中人，論權責亦沒資格答允什麼。既然孤身到來，恐怕你早有接受制裁的心理準備。」

「我無意討價還價，只是形勢使然不得不如此。若你等決定立即逮捕，我將束手就擒，但從此保持緘默，誰也別想從我口中套出半點敝教的訊息。但若答允本人要求，事情了結後，我會自首，並把所知一切完整交待。」

「有何要求但說無妨。」

「我希望你們設法救出家姊－－紅蓮。」

第六章　PART 5 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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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葉的要求算不上奇特，可背後涉及一大堆問題。眾人默然，靜候她進一步解說。

「她是我的孿生姐姐。」紅葉望向列山雷。「那天跟你打的，其實是姐姐。她戰敗了，回到教裡，便一直被大祭司關住嚴加審查。」

「關在哪裡？」輔矢羽問。

「不知道。所以要營救她，必須借助你們的能力。除了武力，還有調查能力。」

「既然你願意接受制裁，何不此刻即自首，然後要求警方救人？不管為了維護法紀抑或為破案，當局也不會抽手旁觀，定會不吝人力物力策動營救行動，這不更有把握嗎？」張天涯問。

「如果由警方救援，就算成功，姐姐亦須受審，別無生路。」紅葉說。

「那麼你是以自己換姊姊的自由？莫說我們沒此權力，嚴格來說縱是警方也不能輕率接受這種交換條件，那可能妨礙司法公正。」

「如何抉擇是你們的事。別忘了，『人體自燃』此現象，你們根本不可能找到指控我等謀殺的確切證據。」紅葉淡然道。

張天涯默然,心道：「的確，事涉超自然現象，相比將兇手繩之於法，每個政府都傾向掌握箇中機密，阻止事情擴展惡化，並轉移公眾視線藉以淡化事件。」

「兩個問題。」張天涯說。

「姐姐未救出前，我不會透露更多，但為表誠意，如果與營救相關，我可以告訴你們。」

「那好。第一，你姐姐為何被關著，她犯了什麼錯？」

「表面上，教規規定，凡任務失敗者，須接受隔離查問，以防教眾通敵而故意放水。但我不相信姐姐是因此受監視，她明明已完成任務——李俊杰議員確實死掉了。我曾不止一次提出異議，賈姆祭司總不讓我說下去，更胡亂編個理由，說什麼姐姐沒有除去目擊者，還喪失靈力，十分可疑。他疑心姐姐假裝失去異能，其實意圖叛教。」

「賈姆祭司是什麼人？為什麼他要懷疑你姐姐？」

「他叫賈姆希德．明塔，自稱為拜火教神話人物『世間始皇』賈姆希德的後人。平素以化名示人，既是敝教大祭司，亦是教廷於維城的最高代表－－他就是賈明德！」

第六章　PART 6 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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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貴教成員居然能滲透教廷，還位居要職，本事不少啊。」

「不是我們滲透教廷，而是賈明德五年前突然找上我們，更短時間內取信於教主，擔當了大祭司一職。教主頗信任他，姐姐卻不，她一直不怎麼喜歡這老頭子。自賈明德掌權後，教主便漸漸少管教務，還經常離境出行，我們也不知他往哪裡去，姐姐很是擔憂。某天我有事外出，回來後發現姐姐對賈明德的眼神大變，變得……甚為戒懼，外人或許察覺不了，可瞞不了孿生妹妹呀。我懷疑她知道了一些賈明德的秘密，然而她始終不肯跟我說……」紅葉眼神越來越深邃，似在思索一件難解的迷題。

眾人不欲打斷她思緒。稍頃，她續道：「這次賈明德忽然發難，刻意留難姊姊，極可能與此事有關。唉，在此之前，我還頗尊敬大祭司的，儘管姐姐怕他，教主有命我們須遵從大祭司吩咐，說賈明德能帶領『聖火之境』邁向新里程。姐姐被拘禁，起初我還以為是例行公事，慢慢發現不妥，大祭司根本無意釋放她。我不敢公然反抗，唯有把希望寄托在教主身上。教主行蹤隱秘，我多方設法終取得聯繫，他只覆示說：『紅蓮之事知道了，我會處理。』」

「直至那天在圍村看見教主，從他眼神，我知道，他變了……我不可再依靠教主去救紅蓮姐姐。可是憑我一人，怎敵得過整個教派……」話畢，紅葉靜默下來。

眾人明白一個信徒要背棄自己的宗派，實殊不容易，箇中難受可想而知。隔了好一會後，張天涯才說：「第二個問題。人體自燃術的原理為何？如果你想我們營救紅蓮，請坦白道來，我可不想有任何拯救人員死得不明不白。」

「就算你不問，我也會說，其實我亦不想見到更多人死於天火。雖然，此刻的『聖火之境』內，除非教主親自動手，或許已沒其他人能運使此術。」

第六章　PART 7 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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鬧得滿城風波的人體自燃現象，即將揭開神秘面紗，輔矢羽不自覺緊張起來。

「我教秘術共設三個層級，分別為『勝利之火』、『祭祀之火』及『戰士之火』，對應瑣羅亞斯德教火祠所供奉的三種聖火。殺人於無形的遙距操火之法，名為『戰士之火．自燃術』。小時候導師傳授此術，尊崇它為神罰的天火。當時本教雖殘存施術訣竅的文獻，實際上可算已失傳，因為我們失落了施術的關鍵元素－－『火種』。」

列山雷見紅葉不徐不疾述說教內秘密，不由得對她多了三分信任。「以現狀而言，維城當局、乃至獵巫會都堪稱一籌莫展，看不出『聖火之境』有何誘因設計佈局，多此一舉地派這女子來當說客。」心中不斷琢磨對方可信與否。

「但凡施展自燃術，術者須親自觸碰火種，以靈力接引，將火種寄存自身體內，並與『它』建立感應聯繫。功成後設法接近目標人物，把火種轉移到目標身上，我們稱為觸媒，這可透過肢體觸碰，或在那人飲食時迅速沾附食物上而達至。觸媒後，術者必須在一天，大約二十四小時內施法，靈力高深者可靠意念凝視，靈者低的也可唸咒，其實只是借咒文來集中意識，與火種取得感應，便能把『它』激活，在目標人物體內引發奇異的自燃現象。」一種駭人聽聞的異能邪術，由紅葉口中娓娓道來。

列山雷沉吟不語。輔矢羽則驚嘆世事無奇不有。

「這秘術……可有什麼限制弱點？」張天涯切入追問。

「限制方面，施術時目標人物須處於術者的視線範圍內，中間不能受牆壁等不透光物遮掩目光。不需要看得很清楚，只消看得到便成，哪怕只是隱約見到輪廓，隔著窗戶也可。」

「弱點呢，我也不大清楚。其實……我只曾施術一次，就是令議院失火那回。在此之前，姊姊知我不願多作殺戮，每次大祭司命我行動，姊姊均搶在前頭替我解決目標，我一度以為賈明德為此不喜姐姐，後來細想事情恐怕沒如此簡單。此外，羅賓．艾伍德也會此術，但他和紅蓮一樣，與這位先生交戰後，再也無法運用異能了。」說罷望向列山雷。

第六章　PART 8 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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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山雷憑何種手段去禁制異能，輔矢羽甚是好奇，但他心知此時不是請教的好時機。

「既然火種曾經失傳，何以你們又能發動人體自燃之術？」張天涯不解問道。

「把火種帶回聖教的，正是由教廷遠道而來的賈明德。」

綜合紅葉的情報訊息，列山雷心中判斷，那賈明德極可能為整件事的關鍵人物。

「火種是什麼東西？」輔矢羽問。

「看起來和普通一團火無甚差異，給我的感覺……它是有生命的。敝教視為聖火，供奉於火壇裡，不讓其熄滅……」

說到此處，紅葉欲言又止，半晌才續道，「剛才你們說對了一件事情：如果有人事先觸及火種，術者施法一刻，縱使目標身穿防火衣，也絕對擋不住從身體內部蘊發之靈火。」

「那豈不是說，誰給貴教中人摸了一把，他即被死神盯上了！文獻裡可有記載施法失敗的個案？」輔矢羽一臉懊惱問。

「歷史上確有自燃術失效的例子，但基於什麼原因就不大清楚，無法給你們參考。」紅葉的神色略帶歉意。

張天涯盤算當下情勢，迅速作出定斷。「雖然還有一大堆疑問，既然協議在先，就先按下不談。我們該如何入手去救你姐姐？」

商議救人計劃後，紅葉便適時離開，眾人也沒多作留難。

離開偵探社幾條街道的路程，她方才發現被人尾隨跟蹤。

紅葉察知異樣，那人也有所覺，竟主動現身眼前。

「列山先生，原來是你。怎麼了，你想破壞協定，早一步除去我這個『聖火之境』的異能者？」紅葉故作鎮定。對於輔矢羽和張天涯，她直覺可以信賴，但眼前的獵巫會獵客，她看不透。

「別想錯了，與你達成協議的，是天涯與那小子，我可沒說過一句話。」列山雷冷然說。「不過，對於一個離教的小女孩，我也沒閑功夫理會。」

紅葉猜不著他的意圖，索性沉默以應。對方此行既非「獵巫」，自是另有所求，果然列山雷接下來便道出前來的目的。

一個教她詫異萬分的要求。

第六章　PART 9 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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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，麗素穿上T裇、四分褲及深灰色連帽外套，用上易容技巧，刻意把自己打扮得像一個菜鳥駭客，在維城著名的電子零件器材集散地「深墟」溜達。

「誰說駭客便會穿成這樣呢？本小姐雖不算非常極之精通此道，不是自誇，我的技術也不是一般三流駭客可比，平常交往的高手友人，也很少人穿得這麼典型化的，雷的觀察力太膚淺了，缺乏想像力哦。」麗素不斷抱怨。

一周前，列山雷跟嚮導麗素聯絡，拜託她協助營救紅蓮的計劃。

「要本小姐親自出馬，報酬先不論，為什麼非得穿上那蠢斃了的模樣？幫忙也罷啦，要『犧牲色相』我可不幹啊。」原來列山雷交待計劃細節後，還傳送了一張隨意在互聯網找到的毒男怪客造型，要求麗素在執行任務當天作同樣打扮。

這別扭的姑娘把喬妝駭客形容為「犧牲色相」，列山雷啼笑皆非：「又不是叫你扮嫰模穿三點式泳衣，哪來的犧牲色相？我的好麗素幫幫忙吧，急切間我們哪裡找一個既具備技術又靈巧又值信任的人選呢？正因為『被釣』的目標人物是資深駭客，他肯定會對一身菜鳥打扮的爛駭客失去戒心，計劃才能不驚動敵人下進行。」

給列山雷戴上高帽稱讚一番，麗素倒是心甜又心軟，心想：「雷這臭傢伙好像知道我的弱點似的….」裝作考慮一輪後，才說：「喂，你甜言蜜語無非想本小姐出動，怎麼活像皮條客誘使無知少女賣肉呢….」

終於還是乖乖出動。麗素的任務很簡單，只需在「深墟」一帶漫無目的地駭進周遭人物的流動電話或電腦，盜取些無關痛恙的資料，或留下些不致造成大破壞的惡作劇程式便成。

第六章　PART 10 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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依紅葉原來計劃，她本想回到「聖火之境」，設法探聽紅蓮囚禁之所，再通知張天涯等人去營救。

輔矢羽第一個反對：「你許久不回教裡，也不知他們會否懷疑變節，萬一把你抓起來，我們豈不是得連救兩人？」

張天涯亦說：「羽說得對。本來你願擔當臥底，不失為可行辦法，破綻在於如何解釋失蹤一段日子。以賈明德心計之深，貴教中人對你性格又知悉甚詳，恐怕成功率頗低，殊非上策。」

紅葉秀眉緊鎖，流露憂心神色。張天涯續說：「平素負責拘禁教徒的是什麼人？」

紅葉說：「過往被視為叛教者少之又少，談不上由誰來主責囚禁。不過，日常負責資訊保安及門衛系統的是金敏元，雖然他不懂異能和格鬥，由於姐姐已失去靈力，我猜監控工作會交由他進行。」

「這人有何特徵和弱點？」

「他是典型毒男，精於資訊科技及駭客技術，卻不擅應變和處理突發危機。正因如此，他對自身行蹤頗為謹慎，免得被人跟蹤。我們來到維城，他甚是興奮，因為可常到電子產品勝地『深墟』尋寶，但他屢遭告誡勿樂極忘形，加上圍村一役身份曝光後，還敢不敢到人流密集的場所現身，就很難說了。」

張天涯思考片刻，說：「他擅長駭客技術，那千萬別想駭進電腦系統來探取線索，這徒然打草驚蛇。猶幸知道他的喜好興趣，不妨由此入手擬定策略。我初步想到一項計劃，只是尚欠一個合適人才。」

張天涯之計策，乃賭金敏元經過風平浪靜足足一個月後會忍不住去深墟「朝聖」。唯深墟面績廣大，這次行動又不能通知警方派員作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式守候，僅憑偵探社人手無疑守株待兔，是以須由一人擔當「誘餌」，以亂石投林式的駭客行為，誘金敏元自投羅網。

列山雷雖不表意見，對此事到底仍是關心的，在張天涯述說計劃時，心中已有合適人選。

第六章PART 11。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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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聞此計策，麗素側頭想像：「你們想靠漁翁撒網，湊巧駭進目標人物的手機，他忿忿不平便會中計現身？」

「不盡然。這做法太著跡，也太講運氣，就算如此幸運剛好駭對了人，他的設備肯定高度設防，恐怕連門口也進不了呢。」列山雷說。

「這麼小看我！本小姐這就破掉那人的防火牆給你看！」麗素氣鼓鼓地說。

列山雷笑道：「不是這意思。即使給你闖進系統也未必管用，難道他必然把紅蓮的囚禁所在記在硬碟裡頭嗎？依天涯之計，我們只消向途人的手機發送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……」

「啊我明白了！如果他剛好在附近，聽到途人大呼小叫說：『媽呀我中毒了，是誰這麼沒品惡搞我手機呀』之類，那人好勝心起，極可能反追蹤源頭，設法會一會這位駭客行家呢。」麗素一點便透。

「正是如此。所以你務須扮成菜鳥駭客的笨模樣，如以真身示人，他老遠一見，擔心這是美人計，可能便不上當了。」列山雷笑說。

電話另一端的麗素聽到「美人計」三字，罕有地面上一紅。「問題是，他現身了又如何？把他捉住然後嚴刑迫供？」

「這方面，我的天涯師弟已有辦法。」

「那麼雷呢？在一旁『吃花生』看熱鬧嗎？」紅葉嘲弄說。

「此事我無法參與，稍後有事遠行。總之一切有勞麗素大人啦。」

這天麗素依言在深墟一帶依計行事，無差別式攻擊途人手機，一邊隨機變換場所，免得惹人注目。雖把路人搞得雞犬不寧，場面惹笑，她卻無心情取樂，心裡頗不暢快。

「雷那傢伙到哪處風流快活呢？難得本小姐登場露面，他不接待洗塵不在說，竟敢遠走高飛，這麼不想和我碰面麼？」麗素越想越生悶氣。

這幾年間，麗素有時也自覺像個變態跟蹤狂。

第六章PART 12。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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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嚮導」公事上偶爾需就近提供支援，但那僅屬服務項目之一，並非每一名嚮導均願意幹此類打點和善後的作業。列山雷甚少要求嚮導親赴現場，尤其麗素屬於情報型的支援角色，更無上陣之必要。麗素偏偏對獵客的行動充滿興趣，口中沒說，卻時會暗查列山雷的行蹤，較他搶先一步到目的地潛伏，以便近距離感受獵巫的過程。

是的，是感受，多於目睹。皆因獵客與異能者之間的戰鬥往往無跡可尋，每在意想不到的時間、場所、情勢下展開。許多時候連麗素這種知情人士，也只能透過當事人的覆述來得悉事發經過。可以說，她躋身行動所在地，純為無聊之舉，起初還可說是基於個人惡趣味，久而久之連她自己也搞不清為何要這樣做了。

仿如毒品上癮，她不能自己地繼續踏上偷窺般的「獵奇」之旅，直接或間接地旁觀列山雷的狠辣、婆媽，與柔情。

曾經有一群邪教惡棍藉巫術誘拐幼童進行活祭，官方縱知悉何人所為，卻無法搜獲足以入罪的合法證據。列山雷闖進邪教總壇，一個人一雙拳把那群邪教徒殺個血流成河，不但廢其異能，更重傷至殘，餘生莫說欺負兒童，恐怕連螞蟻也再殺不了半隻。麗素心知肚明，這是一場以暴易暴毫無法治觀念的私刑，她只覺得非常痛快……

曾經有一名失婚母親窮得快要餓死兒子，有一天她無意中觸發了體內異能，可短距離「隔空取物」。那母親並未借異能打劫銀行或珠寶金行，只懂在超級市場門外偷些麵包、雞蛋或牛奶，讓孩子裹腹。如斯微不足道的小案件，所有獵客皆懶理，唯列山雷沒說什麼就接單。為免母子無以維生，他安排孩子入讀一家寄宿學校，代繳了幾年學費，好讓母親有餘暇尋找工作；還裝作已封印其異能，實際只告誡那女人：「胡亂使用異能，隨時招至殺生之禍，累及兒子」。麗素覺得雷可真雞婆，聊起此事還會嘲笑一番，可那次她從旁目睹經過，不知為何眼眶竟有點濕潤……

在深墟一家露天咖啡座裡，一幕又一幕往事閃過，麗素幾乎忘了正在誘捕敵人。「哼笨蛋臭雷，神神秘秘的隱暪行程，我不會自己查嗎？」想到此處已按捺不住，立時駭進各大航空公司網絡，以列山雷常用的假身份化名，搜尋他曾購買什麼航班機票。

第六章PART 13。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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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在此時，一個身穿流行潮款衣飾的青年男子走近坐下。稍稍一瞄麗素的電腦，已知她在幹駭客勾當。男子開口笑說：「果然是你，入侵外行人的智能電話很沒成功感對不對？不過駭進航空公司的爛系統，其實也沒什麼挑戰性哦，哈哈哈。」

麗素已猜到來者是誰，卻正眼也不望他，只顧盯著密密麻麻的航班資料。稍一會後，才另取一部平板電腦出來，隨手播放一則影片，遞往年輕男子面前，語氣平靜說：「少自吹自擂，有本事解開片段的秘密，我看你不敢接受挑戰。」

年輕男子正是目標人物－－金敏元。金敏元受不了麗素高傲的嘴臉和莫名其妙的挑釁，也未弄清所謂「挑戰」究竟是什麼一回事，心想一個菜鳥駭客給出的謎題能有多難？不屑道：「什麼見鬼小學生玩意，以為難到我嗎哈哈哈。」說罷便聚精會神看著熒幕。

影片背景呈黑色，一對手繪的雙胞胎在手牽手，圖像在緩慢移動。然後，一把女孩聲音響起，發出不同音調，中間夾雜怪怪的笑聲。詭異的畫面伴隨笑聲，非但沒半點歡樂氛圍，反頗見驚慄味道。金敏元覺得背脊發毛，欲待不看，又怕丟臉，唯有硬著頭皮看下去。接著畫面充斥一片鮮花，沒多久鮮花顏色不斷變換。突然間，小丑毫無預警地出現，更傳來一陣尖叫聲……

金敏元凝神觀影，漸陷入目迷頭昏的狀態。忽然肩頭給人輕輕一拍，有男人拿著與影片一樣的鮮花，站在他跟前，迅速比畫了一個手勢。

「她，在哪裡？」男人問。

「她，在退修所啊。」金敏元下意識回答。

這時候另一邊肩頭又給人一拍，他回過頭去，看不見任何人，只聞到一陣異香，忽然就不醒人事了。

「嗨這麼快把他弄暈，你知道『退修所』在哪兒嗎？」麗素問。

「時機太快了嗎……糟糕。知道了她在退修所，總能查出來吧？」輔矢羽有點沮喪問。

拿著鮮花的男人原來是張天涯，他扶著暈倒的金敏元，輕輕放到椅裡，擺佈成伏在案上的姿勢，讓旁人以為睡著了。「不相干。催眠下說出來的話往往未經修飾，他說是退修所，可能僅知道在退修所，為免打草驚蛇，問到這裡足夠了，也不知道他有否夥伴同行，我們趕緊離開吧。」

第六章PART 14。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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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是怎樣催眠他呢？那影片當真這麼邪門？」

眾人低調地撒離現場，還未走遠，麗素已急不及待發問。

「影片無疑詭異，充滿符號與暗示，僅如此未足以達至理想效果。我在影片每六十分之一秒插入紅蓮照片，當金敏元聚精會神觀看片段，照片影像便會印烙於腦際，待他陷入失神臨界點，才順勢施術，方能套出我們想要的訊息。剛才確實借用了該恐怖短片的特性，若單憑我有限的催眠術，萬萬不能短時間內教人吐出他本來不想說的秘密。」張天涯解釋。

「儘管如此，這技術也夠讓人心寒呢。」身為情報分析專家，麗素立時聯想到這種技巧給濫用的後果。

「駭客們常嘲弄外行人資訊保安觀念薄弱，電腦像不設防的金庫，任人予取予攜。其實，我們的大腦何嘗不是充滿漏洞，如有人懂得打開『後門』，心底秘密難免曝露人前。駭客高手擅長闖入電腦系統，大概沒想過自己的大腦也會被駭入竊密吧。」張天涯淡然說。

「麗素小姐，你會繼續協助營救嗎？如得你之助，行動肯定更有把握。」輔矢羽問，熱切期待的神態表露無遺。

麗素的性格頗為好事和愛抱不平，對偶一為之幹些沒金錢回報的舉動，也不大抗拒，但她此刻心思卻全放到追尋列山雷行蹤上頭，索性冷言相拒：「我只答應替你們釣出笨蛋毒男，救人什麼的就免了，現時功成身退，祝你們計劃順利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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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個月來，張天涯忙得不可開交，既要探查「退修所」確實位置、「聖火之境」底蘊和教眾去向，復要調查賈明德的來歷與動機，還得策劃營救紅蓮的計劃，幾乎連覺也未曾好好睡。

雨玲何曾見他如此勤奮過？覺得稀奇又好笑。「天涯大哥轉死性了，僱主有給加班費嗎？」

「唉，早說這案子不要接，又危險又缺賺頭。賠了。」張天涯唉聲嘆氣。

這段日子，輔矢羽倒是十分清閒，半點調查工作也不曾參與。

「矢羽，接下來的事，叫你別管，恐怕你絕不肯聽話。」那天張天涯一臉認真地跟輔矢羽說。「如果仍想參與『聖火之境』一案，接下來的日子，你什麼也不用理，只須做一件事。」

第六章PART 15。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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見張天涯神色凝重，輔矢羽頗感意外，問道：「什麼？」

張天涯竟瞬間變臉，換了一副輕鬆表情，笑說：「修行。」

輔矢羽一臉茫然。張天涯不徐不疾說：「當日與第十三組合作，原意嘛無非處理些被鬼附身、騷靈現象、靈探遇邪、山林結界、神秘失蹤之類的奇難雜症，雖無可避免伴隨風險，危險性卻屬有限，我們縱非驅魔人和道士，也自有處置之法，說到底還是調查為主，甚少須我倆出手解難。可是人體自燃案不一樣，不僅牽涉離奇死亡，更扯上極端宗教和暗殺，現在還神推鬼擁的答應了人家去救人，恐怕惡鬥一番在所難免……」

輔矢羽不解說：「大哥認為我的身手不足應付？」

張天涯笑罵：「笨蛋！人家有異能，難道明知劣勢，偏要赤手空拳去比武麼？最起碼拿槍吧！雖然維城槍管甚嚴，私藏槍械刑罰極重，但以我們與警方的關係及特殊身份，弄支麻醉槍呢還是有辦法的。所以，時間緊迫，你首先得強化槍法。」

輔矢羽抗議說：「武技對抗異能，大哥跟雷先生還不是如此？一點也不輸人呀！」

張天涯沒有正面回答。「巫與武的關係、分野與界線，據你所知，該怎麼理解？」

「唔……」輔矢羽渾未想到張天涯忽然有此一問，腦筋轉不過來。

「巫是什麼？依一般人想像，大概是用奇怪草藥治病的巫醫、使魔法害人的魔女、用水晶球預言未來的巫婆吧。有一個秘密組織不這麼想，但凡可引發超自然現象之人，無論是超能力者抑或向稻草人偶施針的巫師，一律歸之為『巫』，這一組織便是『獵巫會』。」張天涯的說話不輕不重，輔矢羽隱隱覺得，一個他從未思考過甚或想像過的世界，正要由大哥的口中道來。

第六章PART 16。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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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如此寛廣的界定，背後自有道理。上古的巫，壓根兒無分何謂異能何謂作法，只消有人具備超越性的形而上能力，必給視作與上天接通之使者，為人恐懼、崇敬乃至膜拜，此一階層即為巫，擁有無比的尊榮與權柄。後世巫的權能末落，世人才敢正視這批特殊族群，予以區分。大體而言，超自然能力的萌發，可分為三種：一種是與生俱來的、一種是後天修煉的，這兩種較傾向藉自體激發潛能引發奇跡。還有一種是透過特定的儀式和工具來達至超自然效果，舉凡開壇作法、降頭唸咒、術數占卜均屬此類。」

張天涯頓了一頓，說：「而武道，世人只知其格鬥術的一面。誠然，打鬥是武術的根本內容，脫離了搏擊，武就不再是武而是舞蹈；然而東方武術不僅於此，他們意圖把武藝昇華至更高層次，追求以武入道，由形而下的與人互鬥轉化為形而上的超凡入聖，是為生命之學。這當然僅屬一種理想，歷史上誰人能臻此境界也人言人殊，近代至現今仍有此抱負者更鳳毛麟角，但終究尚有人心存此願，比如我的師父宙心老人便是一例。」

「大哥的師父？肯定是高人了，哪天讓我拜見他老人家好嗎？」輔矢羽越聽越出奇。

「不是不可以，只是他雲游在外，連我也不知他的行蹤啊。」張天涯說。

「以武入道，那又與『巫』有何關連？」輔矢羽思維靈巧，漸聽懂話中脈絡，但細想起來還有難以索解的地方。

「當武進入『道』的領域，偶會引發超乎人體正常生理的力量或效果，在一般人眼裡，這豈不是另一種異能？」

「你的意思是，武者修煉至某種境界，就可以後天激發潛在能力，與異能者對抗？」輔矢羽恍然大悟。

「你有點誤會了……應該說，我也未能透徹地了解箇中機制，所以說得有些含糊，或許真如老子所言：道可道，非常道。大道是很難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。」張天涯續說，「接下來的訊息，是我多年來涉獵相關知識後湊拼得來，你聽聽便可，不必過於執著。」

第六章PART 17。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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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聽過腦電波嗎？據一些非主流的科研報告，擁有異能的念力者，每當發功時，腦波呈現與常人不同的狀態。一般認為，主導念力的腦波是Alpha（α）與Theta（θ），前者介乎8至13赫茲，後者則為更慢速的4至7赫茲。傳統說法指出，心靈越沉潛，腦波越慢，念力效果越明顯……」

張天涯話未說完，輔矢羽已插口：「換言之，腦波頻率便是異能的真相？」語氣頗為興奮。

張天涯搖了搖頭，說：「也不盡然。腦波頻率的變換，可能是果不是因。如果說，腦波越慢念力越強，可是某些實驗卻得出相反結論。曾有研究於喇嘛發功時錄得極高頻率、介乎25-70赫茲的r波，側面反映那人當時非但不在深潛的『入定』態，反而處於高度敏銳集中的精神狀態。這種狀態，恰與武者戰鬥時的面貌相若：精神高度集中，一種如箭在弦一觸即發的態勢。」

「同為念力發動狀態，為何腦波各走極端？」張天涯自問自答，彷彿借向人解說來理順本身思考：「我覺得，這好比天秤的兩端、電流的正負極、太極的陰陽…..」

「可是，透過打坐呀禪定呀超覺靜坐什麼的修煉，從而獲得超自然能力，這類故事聽得多了也容易入信。但若說激鬥時的精神狀態亦可唤醒異能，實在難以想像。撇除武者，所有運動員比賽時還不是精神高度集中嘛，怎麼不見奧運會上滿是奇能異士？」輔矢羽半信半疑。

「問得好。」張天涯說：「所以我說腦電波的外顯是果不是因。除了腦波，據另一些研究，念力者發功時的生物光子流、磁場均與常人大異。譬如常人靜立時，其呼吸和心跳能產生10至16毫伏特的靜電；而修行者進入禪定，靜電可升至3伏特。曾有一個為人稱道的念力者接受測試，他發功時靜電竟急升至190伏特，四周牆壁的儀器皆錄得電脈衝。最教人意外的是，電脈衝源頭並非腦波，而是來自那人的下腹部，道教和中華武術稱為丹田、瑜伽稱之為臍輪的所在。」

「我大膽推測，要發揮高頻率腦波念力或強大的人體電脈衝，還需要一種能量媒介。」張天涯說：「解釋起來略為複雜。你或許知道，異能絕非萬試萬靈，經驗豐富的靈能力早就發現，每逢疲倦或情緒欠佳，精神力下降至不足以發動念力，異能便會失效。這種精神力，自古以來有不同名稱，或稱靈力、或叫魔力……」

輔矢羽笑說：「那有什麼難解的，電玩遊戲裡早有此概念啦，MP值嘛。」

張天涯笑說:「你大哥是老派人，很少打機嘛，早知就不必囉裡囉嗦解說一輪。」他續道：「有別於純精神性的『靈力』，東方玄界強調的能量，比較重視身體與精神的相互配合，可於身體內部看不見的通道流動與累積：中醫稱為經脈、印度稱之三脈七輪，而那份能量，便是『炁』!」

輔矢羽說：「這麼說,『炁』是抗衡異能的關鍵?」

「這個嘛，誰知呢。」張天涯說:「這，正是你修行的第二個課題。」

第六章PART 18。待續。

踏進機場的入境大堂，麗素即生起一種不舒服的感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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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安，大概並非來自這個國度的文化氛圍，麗素心想。

身為混血兒，麗素雖有不知幾分之一的血統與此處主流民族拉上關係，可她素來不怎麼喜愛這號稱有幾千年歷史之古老國度。

她總算是專業情報人員，不會輕易被個人喜惡影響對客觀環境的判斷。

不安，似乎來自別人的窺探注目，麗素的直覺告訴她。

麗素的直覺向來頗為準確，只是她絕不單單依賴直覺。

她找了個偏僻冷清的角落坐下，冷靜地環顧四周，然後拿出行動電腦。

「此趟旅程全屬臨時起意，怎可能有人得知我的行蹤？但這份怪怪的叫人起雞皮疙瘩的感覺，若不弄清底蘊，只會妨礙接下來的行動。儘管貿然駭入未知深淺的網絡有點莽撞，沒辦法，唯有寄望這裡的機場保安系統不算一級嚴密吧……」

麗素自知冒險，所以只敢竊取閉路電視的即時監察畫面，不作任何控制和干擾，以免為人發現。不消一分鐘，已取得所需資訊，立時斷線收手。

動作麻利，毫無猶豫打開自家編寫的「人面表情辨識軟件」，然後把適才取得的入境大堂俯瞰畫面載進軟體裡。

人類，其實是一種不甚精於隱藏自己感受的生物。說謊、緊張、驚恐、難過，除了極少數訓練有素的撲克臉外，世人七情六欲往往寫在五官微表情上。心理學者及犯罪專家就此進行了大量研究和實驗，得到豐碩的成果。麗素並非此道專家，但她有法子從特殊管道，斥大額資金買進各國大學乃至執法部門的珍貴數據，再整合到自家分析系統中。

透過不同角度截取大堂旅客與工作人員的表情，她可以知悉什麼人正在緊張，或呈不正常的高度專注狀態。

「Bingo！」僅僅片刻，麗素已鎖定一名可疑人物，那人正坐在一家咖啡店前，表面看來輕鬆自若。

「該設法擺脫他，還是……」麗素心下盤算。

第六章PART 19。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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麗素離開機場，轉乘巴士前往市區，盯著她的神秘男人果然有所行動，尾隨並登上同一輛車。

巴士上，麗素取出隨身聽及耳機，悠然自得聽起音樂來，仿若渾不察覺受到跟蹤。

神秘男人也裝作閱報，遮掩監視目標人物的目光。

正值早上最繁囂時段，露天菜市場熱鬧無比，家庭主婦忙於張羅當天食材，勞苦大眾亦擠在小餐館吃著早點，填飽肚子準備幹活去。

麗素下車後逕自走進菜市場。她的衣著跟當地居民是多麼不相稱，鮮明得誰也一眼便知是遊客。儘管市場裡摩肩接踵，神秘男人視線屢屢受阻，他倒不擔心如此顯眼的目標會忽然消失。

但他錯了。明明見著這女子在排隊買煎餅，他也趁機在鄰近小館坐下打算吃碗麵條填肚，怎麼一霎眼目標女子便不見了？

「嘖！」神秘男子喃喃自語，「她到哪裡去了？」趕忙跟上去東張西望，偏偏目標人物的影蹤全無。

麗素此行絲毫沒想過有任何險阻，畢竟只是心血來潮好奇八卦追蹤列山雷足跡，大不了跟丟了，哪料到甫下機便被人盯上？然而身為「嚮導」的職業慣性，她每到一處陌生地方前必先瀏覽附近環境的街道地圖，了解建築設施分佈，並隨身攜帶一些工具以備不時之需。此等習慣，如今正好派上用場。

抓住男子分神瞬間，她迅速混入人群，藉此掩護閃到一處不顯眼角落，進行簡單變裝，然後反過來繞到那男子的背後。

「這種程度的喬裝撐不了多久……總不成反跟蹤去那人大本營？」正當麗素思考如何揭破那人身份，突感肩頭被輕輕拍了一下。

「這位小姐可真本事，三兩下功夫便把我方人馬擺脫……可是這早在預料之中啊。」麗素身後出現一把低沉的男人聲音。

麗素大感愕然，沒想到竟給人玩弄股掌之間。她回頭望向男人，只見對方穿著普通便服牛仔褲，相貌平凡，並未散發丁點懾人氣勢。她竭力裝出鎮定樣子，卻禁不住微微發抖。

「別誤會，我們並無惡意。閣下可是『獵客』列山雷的朋友？你的友人，可能需要你的幫助，請跟我們來。」便服男子單刀直入，簡潔道明來意，這反倒令麗素再暗暗吃驚。

第六章PART 20 完。第七章待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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